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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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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 章

第二個趕來的是肖家樂,昨晚的局他沒來,所以進門後,先跟李勝男打招呼。

金豪不滿地“嘿”,沒人理他。

李勝男從冰箱拿來四罐荔枝汽水,掃桌上的碼付了款,再拿起來喝。

金豪這個鋪主也分到一罐,他突然有了一絲慚愧,本想說兩句,但被金無瑕搶了先。

“勝男,你還沒說你那個標準呢。”

“我打得過他,第一前提。”

三個男人咬著罐子笑。

“ 第二,看著吃得下飯。第三……” 她停下來,打完嗝再接著說,“ 等下,第三和第四怎麽排,我還沒想好,以後再說。”

她盯上金豪,突然變得很嚴肅。

“金老板。”

有!

不能再被她搞得一驚一乍,金豪端起點老板架子,坐得筆直,慢吞吞地答:“有話就說!”

“把媒婆的微信都推給我。”

“你要幹嘛?”

“我這只有一個親戚在做介紹,資源跟不上。”

賣貨都講究個源頭工廠優勢,她多加幾個媒婆,選擇多點,還能想辦法搞到一手資源。

三個男人笑不出來了,金無瑕摘下眼鏡,看著她問:“幹嘛這麽急?不就是33嘛,以前算晚婚,這幾年不算什麽,三十多沒結婚的一大把。”

“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。”

金豪欲言又止,金無瑕一看過去,他就閉緊了嘴。

金無瑕轉回頭,安慰李勝男:“不要急,慢慢找。說句實話,媒婆手裏這些人,都是翻來翻去成不了的壓倉貨,找不出幾個像樣的男人。你不要光指望這個,晚上我們去東城玩,一起吧,多認識幾個朋友。”

金豪生怕她以要上工為由賴著不走,連忙說:“今天禮拜四,最少,明晚多。白天來過三對,今晚應該沒有了。”

“那行。”

金無瑕開車來的,小電驢可以臨時休個假。

走到一半,大頭斌來電,問他到哪了。

金無瑕答完電話,順口說了還有哪幾個也會去。

李勝男抓住機會提醒:“阿澈,該A多少A多少,一會記得告訴我數字。”

昨晚的128和後來加的啤酒,都是大頭斌買的單。這個數目不大,誰出都不要緊,但等會要去的飯店不一樣,那塊地段很金貴,飯錢至少四位數。

很久沒聽到她這樣喊他了,金無瑕一陣恍惚。

李勝男接著說:“一塊玩的,不能總是你們出錢。”

“不用。”金無瑕回神,主動解釋:“我爸經常跟他這位朋友合股,看他妹妹搞了個餐廳,特意叫我過去捧個場。帶著任務,有專項資金。”

“那行,下次再說。”李勝男笑笑,垂眸說,“剛才在那邊不方便聊,其實第三個條件是公婆和氣、好相處。”

金豪的奶奶是遠近聞名的顛婆,湊巧他爸是大孝子,以母命為天。老婆可以離,朋友可以扔,街坊可以得罪,唯獨老母親的令不能不聽。金豪深受其害,每次臨門一腳,就是結不成婚。

這話確實不能當金豪的面說,但金無瑕感覺她有第二層意思——他媽不瘋,但一直看不上還留在萬兩街混的老鄰居,並且從來不屑於掩飾這一點。勝男家這種情況,是她最看不起的那一類。

高一暑假,他帶勝男到家裏打游戲,兩人玩得很嗨。中途他被他爸叫走幾分鐘,回來就不見她人影,後來也不怎麽搭理他。他找過去,才說上一句兩句,她就找借口跑開。

兩人從好哥們走成了見面都不用點頭的普通校友。

她不明說,他連道歉都接不上。

他沈默,李勝男主動問起:“之前那位陳館長呢?”

美甲館“館長”,據說是個膚白貌美的小甜妹。

“分了。”

“怎麽不爭取爭取?”

他靠邊停好,等下車了再解釋:“很難搞的人,合不來。我沒耐心,達不到她的要求。”

大頭斌跟他是一對拆臺搭子,看到他倆結伴來,這一晚上就專註報拆臺之仇。

阿澈口裏的難搞,是這樣的難搞:

陳館長:我要“公主請下車”。阿澈:不下?那就幫我看著車。

陳館長:新開了一家燒鳥居酒屋,人均才300,好想去喔。阿澈:張記烤雞串,味正,5點半出攤,利索點,晚了吃不上。

這幾年流行冰烏雞,陳館長去試手鐲,戴上後美美地問男友:好不好看?阿澈嫌棄她那過分誇張的美甲:本來就像鷹爪,你還非要配個黑鐵環,是怕飛遠了不知道怎麽回來嗎?

陳館長不想開工,想去某個海島度假,就說胸口悶,難受,打算出去透透氣。阿澈拉她連跑幾家三甲做檢查,從本地和附近的市級三甲一路去到了省級三甲。

聽不懂人話就算了,既然到了省城,去逛逛奢侈品商城不過分吧?陳館長向朋友吐槽到這裏就泣不成聲,再沒下文,因此大頭斌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,總之,兩人還沒回來就散夥了。

“挺漂亮的,白白雪雪,嘖嘖……我估計他半夜醒來要抽自己兩耳光。”

這結語來得突然,李勝男笑出了聲,正在盡應酬義務的金無瑕回頭看向她。

不下就幫我看著車……

公主變車夫。

完了,沒法直視阿澈同學了!

這家店的菜分兩類:一半是本地菜,把它們做精做強。一半是引進菜,在原有口味上做了適應本地化的調整。

總的來說還不錯,價格也沒貴到誇張。

一起來吃飯的幾人都有在群裏發圖做宣傳,她也跟了一句:味道很好。

金豪酸溜溜地問:遠不遠哦?

這提醒了她,找他私聊:媒婆。鞋鏈接。

豪邁:還能穿,不用你賠。

李克斯:推薦給朋友。眼光不錯,給你個好評。

金老板利索地發來了鏈接,她轉發給金明開:這鞋不知道什麽料,很軟,挺舒服。

金明開:1688上45,拼多多27.2,軟皮軟底。

還真有,他發來了鏈接。

她點杯港式檸茶加兩片三角肉餅就27了,多加兩毛做成鞋,能穿嗎?

應該能,反正他大部分時間在家做工,主要穿拖鞋,估計只有相親這樣的大事,才會啟用珍貴的皮鞋。

把塑料拖鞋從10塊殺價到8塊,她相當有成就感,沒想到身邊一山更比一山高。

行,你們都是過日子小能手。

李克斯:媒婆!

豪邁:你這什麽名?洋不洋土不土。

要的就是這效果,這邊的人認得出她是李某人,也不會耽誤外邊的人找Chris。

李克斯:不要負隅頑抗!打算豪王出世?

金豪不想被打成“嚎王”,老老實實發來了三個。

李勝男挨個添加,一律用“我是金豪他姐”備註申請。

吃飯只是第一趴,下一步棋牌桌游。李勝男好久沒玩了,有點手生,玩了幾桿才找到感覺,不過這本來就不是她的強項,只有中等水平,玩不過大頭斌。

這家夥一直盯著她這個對手,擺球的時候突發感慨:“這桌球綠特別襯你膚色。”

“少來。”李勝男朝他揮桿,發出警告。

“你怎麽就不信呢!”大頭斌張開五指扒拉頭上那堆天然卷,用腳尖打拍子,先喊後唱,“真枉我癡心一片相愛始終一朝斷……”

“浮誇了啊!”

金無瑕陪那幾個戴名表的朋友在打麻將,他第三次看過來的時候,大頭斌特意繞過桌子,留在她旁邊,假裝觀察撞球路徑,實則悄悄給對手下絆子。

“他把你當那陳館長看呢,就因為你跟她都白凈。不像我……”他嘴癢,說完這句又開唱,“一生也愛妹真心不會易變,誓盟話遍遍相愛共纏綿,永遠效似天邊雙飛燕……”

李勝男用桿撴在他腳背上,物理靜音。

他彈起受傷的腳,單腳跳遠了,一到安全地帶,換首歌接著唱:“偏偏癡心小子只知道上集,祈求下集是個可愛夢兒,知不知對你牽上萬縷愛意,每晚也痛心空費盡心思……”

這回合受傷的是她的腳趾,太尷尬了,拖鞋快要被摳爛。

看戲的肖家樂提醒她:“攻他下三路!”

她走過去,把“熱心”的他推向大頭斌,吆喝:“換人。”

平頭帆樂了,擦著桿喊:“換,必須換!勝男,我們好好來一局。”

在這玩夠了,轉戰地標級大夜店。

幾百人狂歡,想想就頭疼。羅綺沒來,只有兩個不熟的女孩,她不喜歡湊這個熱鬧,人家也不需要她作陪。李勝男覺得到此為止最好,感謝款待,要走了。

金無瑕想送。

這個很好拒絕。

“阿澈,你朋友都在呢,下次再一塊玩。我打車回去就行了。”

“我送,我來送,滴酒未沾,好司機,良民。”大頭斌甩著車鑰匙擠開他,領頭往外走。

金無瑕追了兩步,拉住他,皺眉說:“說好了一起去。”

大頭斌扒開他的手,急匆匆往門口去,回頭大聲說:“我等會就來。”

李勝男沒吭聲,金無瑕找不出理由反對,只好看著他們一塊走出去。

他跟這幾個朋友都不敢把車停路邊,還得下去取。他摸出煙,分一輪,自己這支叼在嘴上,到車子發動了都沒點。

朋友回歸是好事,有什麽好不爽的?

未免大頭斌隨唱機又飈歌,李勝男系好安全帶,搶著說:“別瞎鬧,不合適。”

“欸,這就不對了,試都不試就說不合適,沒道理啊。”

他騰出空抹了一把臉,一本正經說:“不開玩笑了,嗐,我也沒開玩笑。真的,你單身,我單身,認識這麽多年,也算知根知底,試試吧。我家裏也逼我去相親,我嫌在好邁丟人,特意跑遠了,所以你們不知道我相了十幾個。”

“不合適。”

“哪不合適了?你說出個一二三四五六條,我改!”

“頭太大。”

“我擦,我這是頭大嗎?虛的,虛的,你能不知道,這一頭卷毛……”

他急得跳腳,一停好車,立刻轉身給她表演壓縮腦袋的絕活:張開五指,雙手合力壓制自然卷的蓬發效果,頭果然小了一大圈。

李勝男下意識地驚呼:“謔!”

“看清楚了吧?”

“嗯。”

“還嫌棄嗎?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去!”

“自然卷遺傳概率大,我打算生小孩的,不想要大頭妹、大頭仔。”

大頭斌炸毛了,抓著頭低吼。

李勝男不用再憋,大笑著下車。她沒急著走,貼著車窗說:“謝啦!其實卷毛挺好的,一般的師傅可燙不出這效果。呃,一年算兩次,這輩子能省幾萬塊,還能保護好發質,很讚啦。”

“你傷害了我,還一笑而過……”

她走到了車頭中央,擡高了腳,作勢要踹。隨唱機透過擋風玻璃看到了白色拖鞋的灰鞋底,乖乖地閉了嘴。

好邁已熄燈歇業,李勝男在偏巷找到自己的電驢,騎回家去。

洗完澡出來,她看到微信上有大頭斌發來的消息。

文武:你真不信我老早就喜歡你,一直在等你?

李克斯:記得上次回來,你正準備求婚。叫阿詩,對吧?挺可愛的小姑娘。

文武:這段刪掉,重來。

李克斯:滾!

開著玩笑,但笑不起來。

這樣的話,曾經有人說過,少不經事的她信過,為它放棄了浪跡天涯的夢想,重新規劃往後的人生。

那個人,在這裏,也在群裏。

有點緣分,但不正。回來那天,她一刻不敢耽誤,放下行李,立刻去幼兒園揪熊孩子兼處理問題,所以跟上次一樣,偶遇的第一個故人又是他。

她接弟弟,他接孩子。她騎小電動,他開的路虎攬勝——當年她戳著雜志誇過的車型。

沒什麽好怨的,是她說“先要等等 ”,是她誤會了“喜歡”的含義,錯估了“一直”的時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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